冗长[快青同人/短/完结]

#他#

 

他的岁月还是那般冗长。

时光在黑羽快斗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却在他肌肤之下刻上一道道皱纹。他背靠藤椅双目微阖,却依旧能感受到院子里的日光充斥在他周身,灰白的粉末在光线之中四处游走。

那些柔和的物质常使他产生幻觉,好像他还在十七岁的年纪,抬手就能浸蕴星辰,俯身就能触到那人温和的侧脸。只是在他将将沉入梦境之时,身体总会因为突降的霜露冷得一抖。

这时他才会抚抚额头,然后慢慢意识到又一夜过去了。

这大概是他计算日期的唯一方法。

黑羽快斗把身体从藤椅里慢慢拔出来,明明四肢还健壮如青年,他的背影却像一个年迈的老人。他一步步向屋内挪去,然后提起签字笔在日历上标上一个记号。

公历2077年5月17日。

 

#已经#

 

已经泛黄的日历在门边的墙上孤零零地挂着。日历下方是一个用旧的木柜,拉锁被磨掉了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柜子上面摆了些半乍来高的透明药瓶,瓶子里面盛的药片一律是灰白色,有的瓶子里的药还有一半,有的只有几片药平躺在瓶底。

那些药片被黑羽快斗用来维持生存。

他刚刚入住这个世外小屋时,工藤新一曾只身前来拜访。那时的黑羽靠在墙边冷冷看着他在自己的居所踱着步上下打量,尽管心里奇怪他怎么能找到这来,却没有开口询问——他潜意识里好像已经习惯某个人在他天衣无缝的伪装中寻出破绽。

那个已经名扬国内外的侦探在他一团糟的灶台前若有所思地停了好一会。隔天再来时,他不由分说地把几瓶药扣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说是一位好友研制的,一片药能顶一个成年人一天所需的营养和能量。

东西送上门来,他没有理由不要。在那之后的几天甚至几个月里他都乐得清闲,饿了就打开药瓶仰头吞一片药。灰白的粉末在舌尖上留下酸涩,灶台则日复一日地落上灰尘。

直到今天他呆呆看着太阳升起后在院子里撒下一片金黄,麻木地扯过手边的一个药瓶,把最后一片药倒进嘴巴,口腔里没有泛起熟悉的酸苦。他嚼着药片如同嚼着一段白蜡,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正式的一餐了。

脑袋里能回想起最近的一餐竟是在青梅竹马的家里。面前的盘子里放着汉堡肉。少女的脸在瞳孔里不断放大,眉头皱在一起,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大声说些什么,他却怎么也听不见,只有汉堡肉的味道被味蕾循环反复。

#那天#

 

那天的确切日期他已经记不清了,或者说他下意识选择忘记。偶尔在睡梦中回想起,那些画面依旧清晰得好像昨天,从来没有从大脑里流失的意思,一桢一桢地重复播放着,他却再也没有资格重新经历一遍。

他心不在焉地把盘子里的汉堡肉吃得一点不剩,然后起身对她告别,走到门口时,一直怔怔看着他背影的中森青子突然叫住了他问他去哪。他转过身子看着她莫名泛红的眼圈,嘴角牵起一个笑,对她道,当然是回家睡觉啊。

当然是回家睡觉啊。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对她撒的最后一个谎。

从中森宅出来的半个小时后,他衣带当风站在米花大厦楼顶,双手抱臂,冷眼看着那颗宝石明明沐浴在皎白之下却如同浴血。

那人一席黑衣,身体佝偻着向他一步步逼近。而他一步步后退,红色的光芒映出那人沤烂却诡异睁大的双眼。

如果潘多拉的眼泪对我这个命数将尽的糟老头没用的话,对你会不会有用呢?

他一怔,张口想说些什么,冰凉的液体却和着宝石的细小碎片顺势流进他的口腔,在嗓子眼里纠缠成一团。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回过头,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厦楼顶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和刺入白骨的冰冷。

如果潘多拉的眼泪对我这个命数将尽的糟老头没用的话,对你会不会有用呢?

也是那天晚上,黑羽快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江古田,他不相信潘多拉真的能够让人不死不灭,但他同时又极度地害怕这是真的。

工藤新一后来果然不负众望地找到了他的象牙塔,却没有劝他回去的意思,只送来些生活用品,离开时样子也如常。倒是黑羽快斗对着他的背影不甘心似的说了一句别告诉她。

他闻言,转过身来,表情似笑非笑,道,当然。

不知道工藤理解的不告诉,是指他的不一般的身份还是他藏身何处,还是他身体里有个能让人不死不老的宝石——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想也不能让她知道。

她应该好好地生活在江古田,生活在现实之中,生,老,病,死。而他是这个世界的例外,他应该躲在只有他自己的地方,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几年之后,工藤来看他的次数更加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愈发感觉无话可说。一次离开时,侦探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保养得真好。

工藤新一离开后,他一个人照了很久镜子,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报以他同样呆滞的眼神,还是那张脸,从眉梢到嘴角都鲜活的年少的脸,和刚才他眼中的工藤新一的脸却有了差别。

我和他的脸终于不那么像了啊。他别过头,看着窗外冉冉的太阳,抬手在日历上重重顿下一笔。

公历2014年4月9日。

#她#

 

她后来就真的再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他起初内心还是不安,或者说带有某种期待。离开江古田的第二天,他独自坐在藤椅上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在某个时刻升到最高,之后在西边缓缓下沉。一天就这样过去,他却恍若未觉。

总觉得会有个人会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双手叉腰,眉头紧皱,再在他额头上狠狠敲一个爆栗,问他为什么躲着她,为什么要让她找不到他。他会猛地站起来,抛下理智和恐惧,抓住她的手,对她道歉,然后乖乖跟她回家。

很没志气,很没毅力,这实在不像那个张狂有主见的黑羽快斗。可是当他知道这种没志气的行为可能也没机会做时,他才觉得心口堵了什么东西似的,怎么也喘不上气。

他是肩负责任的黑羽快斗,可他同时也希望是中森青子的黑羽快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蓬勃生长的感情在它即将结果时被人拦腰斩断,昔日茁壮翠绿的藤蔓砸在黄土地上,并且迅速灰败凋落。

执斧的人是黑羽快斗还是那个老头子?他不知道,他宁可让那个老头子背锅。

白昼黄昏黑夜在他眼前反复交替,仿佛被人摁下了快进键。他想象着自己的背影,在不同的光线下应是一样的绝望萧索。

有时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中森青子会比他先老去,死去,他不敢想象那时的他要去哪里。但当周围的事物都在提醒着他那个女孩的存在,他却更加难过地想到她此刻不在他身边的现实。

世上并无两全法。

黑羽快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反复复摆弄着各种道具。窗外的太阳起起落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一遍遍洗牌,眼前却都是一个人含笑的眉眼。他蹙起眉,双手交替的节奏越来越快。纸牌在指尖翻飞中渐渐变成他眼中灰色的虚影。直到他再也撑不住地向后倒去,回过神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殷红刺目的玫瑰花海。

他忽然意识到他会变的魔术可能只有变玫瑰这一个而已。

一个月转瞬即逝。

公历2004年4月27日。

 

#岁月#

 

岁月在老去。

他看着院子里的植物岁岁枯荣,禁不住羡慕如此循环往复。只因为黑羽快斗从来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从十七岁不告而别后的思念开始到无话可说的麻木再到现在为终结。

黑羽快斗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春抽芽,夏成荫,冬归雪。它们在他眼中却始终是一副秋天枯黄凋败的样子,脚下也一直是堆积了几层的碎叶,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很久没打油的门。

他也像是很久很久没打油的机器人,窝在藤椅里,麻木地看着细小灰尘在日光里缓慢舞蹈。

他也在老去。

明明还是十七岁的躯体,他却再也不能像十七岁那样意气风发年少轻狂;明明躲在没有人烟的世外,他却如同陪着外界的人历尽沧海桑田。

最后一次见到人是在前天还是大前天他不清楚。只记得工藤新一拄着拐杖佝偻着身体走到他面前,他扶着他坐下,想说几句玩笑话调侃他的年老体弱,嗓子里却梗了一块石头,怎么也张不开嘴巴。

在工藤身上,他才能感到时间是真实存在着的。而在他身上,时间只是毫无意义的虚空。

工藤灰白的头发刺得他眼睛生疼。前者咳嗽了几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黑羽快斗愣愣地接过来,低下头,颤抖着抚上照片里那个人的颜容。

她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眸子却如同十七岁时一般蔚蓝澄澈,照片里的人看着他微微笑着。照片外的他却看着她不住泪落。

她如他所愿,在他不可企及的地方生,老,病,最后安然离世。而他不知道的是,她的一生是与他别无二致的冗长,她同他一样,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他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工藤新一步履蹒跚的背影模糊在一片水汽氤氲。直到那个颤巍巍的身影被太阳升起后在院子里的一片金黄取代,他回过头,扯过手边工藤留下的安眠药瓶,把最后一片药倒进嘴巴,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吃过正式的一餐。

这样的没有意义的时间对他而言是莫大的残酷。

公历2077年5月17日。

时光在黑羽快斗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却在他肌肤之下刻上一道道皱纹。他背靠藤椅双目微阖,却依旧能感受到院子里的日光充斥在他周身,灰白的粉末在光线之中四处游走。

那些柔和的物质使他产生幻觉,好像他还在十七岁的年纪,抬手就能浸蕴星辰,俯身就能触到那人温和的侧脸。

他的岁月终于不再那般冗长。

 

————————————————————————END

终字:3477

后记:#摸鱼是第一生产力# #找回了流水账文风# #黑羽真·人生寂寞如雪# 

印象里有位角虫写过黑羽吞潘多拉的梗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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